我一进宫便封贵妃，享无上荣宠，可背后人人都知道，我是家族送给皇帝的祭品…
为了光宗耀祖，重现祁家荣光，
他们把家族的兴衰寄托在了我的裙带之上，
将我和妹妹送进了宫。
我们怀着“三千宠爱在一身”的念头，进宫便被封了贵妃，享无上荣宠。
可这宠妃梦很快就醒了，
原来我们只不过是家族送给皇帝的祭品，
他们要踩着我们姐妹俩的尸骨往前爬，
那就别怪我们狠心…
1
清秋时节，寂寞梧桐雨。更鼓连敲几下，已是深夜。衮州知事祁时敏坐在书案后，一双小眼透过案牍盯着面前的卫夫人：
“你说的句句属实？画菊虽不是你亲生，好歹顶着嫡母名头，这事传出去你的咏菊也受影响。”
“老爷说的是。所以一听说风声，赶紧过来报信。据守门婆子招供，画菊每次在花园石洞子私会，文姨娘亲自把门。
“有人经过，便说当空拜月遥祭父母。谁会想到她一个做母亲的，竟会怂恿女儿做这等败德事。”
“男子是谁府上公子，打听清楚了？”
“这个倒不知”。卫夫人上前凑了凑“说句实话，画菊一个庶出的丫头，那些正经公子王孙怎会瞧上她？左不过一些登徒浪子罢了！”
祁时敏挥挥手：“把几个知情的婆子，远远打发到庄子上去。贱母女再有淫奔私会事，速速报于我。”
“是，老爷。”
几天后，祁时敏带着管家婆子，将画菊和野男人堵在石洞子。
文姨娘当即吓晕过去。一盆凉水浇个透心凉，“哎呦”一声苏醒过来，哭天抢地求老爷放过她们母女。
祁主事不问别人，先把男子押上堂。起初嚣张的很，自称平安郡王表弟，老王妃是其嫡亲姑母。
小小六品主事，绿豆般小官。你女儿我也不亏待她，正妻轮不上，勉强做个妾室。
文姨娘疯魔般掐住他的脖子“不是说好的，八抬大轿迎娶画菊。所以才不顾羞耻私会，你……”
“行行，做正妻，快把我放了。千万别见官，不光是我，你们祁家颜面也不好看。”
祁老爷无奈，命人从后门悄悄送出去，回头再收拾家贼。忽听有人咳嗽为号，老管家祁鸿摆手。
祁鸿虽是管家，在府邸的地位却十分尊崇。他本是祁时敏祖父收养的弃婴，与祁时敏父亲养在一处。二人虽是主仆情同手足。老父临终前，命祁时敏跪在祁鸿身前，尊称一声“亚父”。
祁时敏跟着管家来至一僻静处，“鸿叔有何指教？”祁鸿皱着眉头“这厮言语轻浮，眼神飘忽不定，不像大家公子。”
祁时敏招来文姨娘，问她“你如何保证他是真王孙，不是假公子？”
文姨娘哭哭啼啼说道“郡王府位于胶州，我也怕被骗了。找了一个在府邸做过厨娘的，她说的确见过这个男人，经常与郡王千岁谈笑风生，这才鬼迷了心窍。”
祁鸿老成谋国，到底不相信郡王府公子会看上自家画菊小姐。亲自上阵连哄带骗，到底套出了实情。
此人姓程名敬济，不过一介屡试不中的穷酸秀才，托人在郡王府做西宾，给几个幼孙启蒙。上月乘醉调戏府上歌姬，被撵了出来。此番与表兄来衮州贩卖药材。
祁时敏恼羞成怒，将程敬济狠打一顿，扔出府去。回过头问罪文姨娘母女。总算画菊坚守底线，几次私会只是共诉衷肠，并未失身于人。
卫夫人怂恿老爷严惩，以正家风。文姨娘豁出命为女儿辩护：
“画菊、咏菊同为祁家女儿。画菊还年长。你们两公婆拼了命为咏菊张罗婚事，左一个藩台公子，右一个督抚子侄。可是我的画菊呢？
身为亲父嫡母，你们为她操过心吗？到头来还不是我这个做亲娘的急在心里。”
文姨娘披头散发，眼里迸出火来。祁鸿看无法收场，自作主张将母女关了三天，以示薄惩。
2
风波平息后，祁鸿找老爷论及此事，略带责备说：“那天文氏所言句句在理，虽说嫡庶有别，你做老爷的不能太过偏颇才是。”
祁时敏说道：“鸿叔教训的是。画菊温柔和顺，生的也比咏菊强几分，若家世还如曾祖时显赫，提亲的必然不少。”
祁鸿长叹“你那时还小，未见识你祖上的风光。自从你祖父因言获罪，祁家就每况愈下。到你这代，只袭了区区六品主事。想你曾祖在世，四品以下小官从不接见。”
“父亲在世，为家世败落每每痛心疾首。”祁时敏对鸿叔说：
“这两个女儿生的都不差。说句诛心的话，实指望钓得有背景的金龟婿，在仕途上助我一臂之力。重整家业”。
“可惜我人脉有限，高门大族看不起我这等小官。咏菊好歹顶着嫡女名头，尚有几分脸面，所以才顾不得画菊，也是委屈了她”。
咏菊、画菊这对姊妹花，从小就不太和睦。咏菊虽小，仗着卫夫人所生，很是瞧不起长姊。画菊偏生的好，又是不甘人下的性子。只恨父亲不为自己张罗，才有了上次的羞辱。
三月三女儿节，几个相好的官宦女儿，来祁家后花园祭拜花神。妙龄少女聚在一起好不热闹。文姨娘要做鞋样子，叫走了画菊。咏菊便添油加醋，把画菊当日的丑事泄露一二。
可巧祁鸿来花园拆卷棚，听到咏菊的调笑，出言制止。咏菊冷笑“鸿爷爷，画菊是你女儿不成，难为你这么偏袒她！”
当着外人，祁鸿不好发作。冷着脸说“祁家名声受损，你也受牵连。好自为之。”
祁鸿身份特殊，可以在内宅随意走动。是夜，祁时敏外出公干未归，卫夫人母女回娘家省亲。祁鸿关门闭户巡视府邸。
一个黑影早早等候在偏房夹道。月光如洗，待祁鸿走过时，黑影显出真容，文姨娘。
祁鸿赶紧把夹道两边小门锁死，低声说道“有事？”
文姨娘道“听说老爷又给咏菊寻了一门好亲事？”
“镇东将军三公子。人相过了，品行还不错，只可惜不是太太生的，家里没地位。不过凭祁家现在的家世，也算一门不错的亲事了。”
“那画菊呢？”文姨娘直勾勾盯着祁管家：“画菊比咏菊还年长两岁。而且她……”
“我知道她是我的亲骨肉。那天有个牙婆倒是说起，城角庄有个乡绅，有意和咱家结亲，不拘嫡庶，我还未向老爷禀告。”
“哼，什么乡绅，不过有几石余粮的富户罢了。凭什么我的画菊不能结交王孙公子？你就真忍心咏菊始终压画菊一头？”
祁鸿说，嫡庶有别，我也无能为力。
一月后，镇东将军府派媒人过来，双方经过纳彩问名纳吉等程序，正式定下婚约。只因将军老母刚亡故了，守孝三年，只等孝期满了再行大婚之礼。
咏菊寻得好亲事，在画菊面前更加嚣张。祁时敏以后仰仗将军府势力，不好对咏菊多加呵责，只苦了画菊忍辱含垢。
文姨娘向女儿说起乡绅之事，画菊偏不任命。宁可在娘家忍气吞声，也要等待机会。
画菊不松口，祁鸿自然不肯向老爷提及此事。
3
十月十一太后寿诞，知府带领大小官员上永福寺为太后祈福。同行的还有管理皇庄的刘公公。其后的晚宴上，刘公公说起一件正事。
“过几天要选妃了，主管此事的老夏是我干兄弟，只要舍下几两碎银子，肯定让咱家孩子顺利当妃。你们谁有此意的，速速报名。”
现场官员窃窃私语，无一人主动。宫里规矩大，这一别，很可能今生不再相见。为人父母，谁舍得？
祁时敏自然也舍不得。当闲谈说给祁叔。祁鸿又说与文姨娘，辗转到画菊耳里。
画菊听说此事，如救命稻草一样。她愿入宫。可是文姨娘第一个不答应。半生只有这一个女儿，无论如何不让她，去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受罪。
画菊人小鬼大，对亲娘盱衡厉色说道：“你不肯放我，我就把你的丑事揭发出来。”
文姨娘犹如晴天霹雳，几乎瘫倒在地。幸亏只有她们母女二人在场，并未走漏风声。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画菊嘴角上扬，分明看不起自己母亲。“你藏在箱底的鞋袜，不多久上了他的脚上。可怜我本就是庶出，你又多出一个野男人，十有八九我和祁家没什么关系。
文姨娘痛心疾首：“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入宫，何苦委屈自己？”
画菊说道：“我虽是庶女，偏要为祁家做出一番事业来，给天下庶女挣个脸面。让祁家后世子孙，记得我这个庶女先祖。”
画菊一番恐吓，说动了文姨娘。画菊又找老爷坦诚入宫心愿，祁时敏也是万般不舍，自然不会同意。
僵持之际，祁鸿三言两语所动老爷。“既然大小姐如此孝心，老爷还是成全为好。”
祁时敏反问鸿叔“画菊在你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一声‘鸿爷爷’叫了十几年，你就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
祁鸿脸上闪现一道不易察觉的苦涩。很快又恢复常色。
“凭大小姐的才学相貌，没准在宫里混个名堂。且不说皇上、太后这些人物，就连三四品的太监暗中拉一把，老爷的仕途就一日千里。
远比什么镇东将军力量许多。祁家的复兴更多一份把握。
振兴家业是祁家三代人的梦想。祁鸿搬出这顶帽子来，祁时敏舐犊之情只能让路。
后来祁时敏向刘公公使足了银子，画菊顺利通过初选。等宫里进一步消息。
祁府重心向画菊倾斜，引起咏菊巨大不满。下人都长了势利眼，纷纷向文姨娘示好。就连卫夫人房里负责花草的婆子，也时常过文姨娘这边莳花弄草。
丫鬟为了缓解咏菊心里怒气，从外面街市淘来话本传奇，例如《玉真记》《贞桓传》等，都是杜撰了前朝皇帝和妃子的事迹。
这些本就是打发时间的闲文野史，不承想咏菊认真起来，打听到当今皇上风流倜傥，不由得想入非非，有了云霓之望。
咏菊悄悄向母亲坦诚心迹，卫夫人吓了一跳。画菊身为庶出，入宫只为给自己长脸。你又图什么？
咏菊不肯吐露少女心事，只说自己身为嫡女，更应身先士卒。
卫夫人以婚约为由，拒绝了咏菊的胡闹。但咏菊入戏太深，满脑子都是幻想。
咏菊绕过母亲，直接找老爷求情。祁时敏更不答应。即使咏菊又哭又闹，终究无济于事。
4
祁时敏身为知事，负责诉讼刑名之事。那一日，秦楚两家争夺田产。楚家握有地契。但秦家依仗人多势众，偏要强买强卖。还托人给祁时敏送去一点“心意”。
祁老爷虽算不上清官，但祁家门风素来刚正，祁时敏不敢太过放肆。况且秦家实在无法无天，于是秉公执法，田产判归楚家。
几天后，祁府来了一位老者。姓屈，与楚家父辈有八拜之交。这次来祭拜老友坟茔，听故友之子说起大人恩德，特来拜谢。
祁时敏随便应付两句就想送客。屈先生却说：“老朽不才，略通医术。先前在太医院供职多年。大恩无以为报，不如略逞薄技，给大人调理一下身体。”
祁时敏当然求之不得。屈先生仔细把了脉相，开几张方子。多吃什么，少吃什么，有何禁忌，交代的明明白白。
机会难得，祁时敏又叫出家眷，请屈先生受累瞧一瞧。卫夫人肝火旺，开了一副平肝顺气的方子；文姨娘神思过虑，导致肾气郁结不得伸张；
画菊小姐中气旺而目赤，一看就是不甘人下的性子；至于咏菊，禀性弱气脉虚，偏又声音洪亮，逞强好胜的脾气，容不得别人越过自己。
屈太医把祁家上下说得明明白白，祁时敏直呼“神医”。特意关注画菊的身体，“小女不日进宫选妃，有劳神医调理调理。”
屈太医脸色突变，“请借一步说话。有要事禀告。”
祁时敏不明就里，请太医书房一叙。双扉紧闭，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入。
祁时敏请老人家上座，“不知何有见教？”
屈太医问，“令爱的选妃，可是去年冬天听说的？”
祁时敏点头。“管皇庄的刘公公亲口所言。”
5
屈太医问祁时敏“新皇登基不久，依祖制要五年以后才能选妃，大人可知？”
“下官有所耳闻。”祁老爷说道：
“刘公公说皇上年轻气盛，等不到五年。所以这次瞒着御史台，只暗中进行。也不强迫。刘公公一再保证，小女一定成功入选，侍奉皇上左右。”
屈太医冷笑：“幸亏老朽来了，否则祁大人白白葬送女儿性命。”
祁时敏不解。“虽说伴君如伴虎，老先生说得也太言过其实了。”
“大人有所不知，皇上他，病重多时了。”
祁时敏一脸惊讶。“皇上未及而立之年，正是血气方刚之时，如何病重呢？”
屈太医附在祁时敏耳边说道：“此事乃朝廷机密，若不是大人有恩，老朽至死不敢泄密。病重确有其事。”
祁时敏反问：“那又为何选妃呢？”
屈太医食指蘸茶，桌面写下“殉葬”二字。片刻茶渍干了，祁时敏的心也凉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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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白爱吃腊八蒜
原标题：《家族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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