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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瑶,你喜欢温润君子,我可以装一辈子。你别怕我。你怜怜我!”

“我早就疯了!”

萧逸神色疯狂,放声长笑,“你喜欢的那个完美夫君,全是我装的。

我惊惧看着他,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与我相伴六载的人。

萧逸双目赤红,颤着手抚上我的脸,“你在怕我?”

他痴痴地笑,眉间的疯狂散了几分,混杂着温柔,“瑶瑶,你别怕。

“你喜欢温润君子,我往后也可以装一辈子。

“你别怕我。

你怜怜我。”


1

我嫁给萧逸的第六年,才知道他竟然还有个白月光。

白月光叫江映月,先户部尚书之女。

为什么说是“先”?因为这位户部尚书贪污受贿,早在四年前就已经被革职,全家男丁斩首,女眷发配边关。

我不知道萧逸使了什么手段把江映月救了下来,也不感兴趣。

但他这位白月光,多少有点不知好歹了。

“你就是萧逸的储妃?”江映月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遍,轻蔑嗤笑,“不是传闻你容貌惊人冠绝当世吗?我瞧着也不过尔尔。”

我专心研究着手里的食谱,没计较她没给我行礼这件事,毕竟让她顶着一张抹了三层粉还没我白的脸,对着我说出“不过尔尔”四个字已经很为难她了。

江映月似乎不满我对她的态度,继续没话找话。

“看到我头上的九头凤钗了没?殿下亲自给我挑的。”

我终于从食谱中抬头,扫了她一眼,笑着道:“是吗?他还从没给本宫挑过首饰。”

江映月故作吃惊,“啊?储妃没有吗?”

她神色得意,语气悲悯。

“也是,毕竟你只是殿下坐稳太子之位的筹码,他怎么会对你过多上心呢。”

她实在太猖狂了,我不太畅快。

我这人从小脾气就怪,素质不详,遇强则强。

于是我面无表情吩咐小桃:“让她跪下。”

小桃果然不负我望,一脚就把江映月踢跪下。

“你敢伤我?殿下不会放过你的……”

在江映月的痛呼声里,我微微俯身,拔下她头上的凤钗,顺便赏了她两巴掌,冷笑出声。

“九头凤钗历来只有皇后和储妃才有资格佩戴,江姑娘,你配吗?”

江映月哭着滚了。

傍晚时候,萧逸黑着脸走进墨园。

他来的巧,正是饭点,我捧着白玉碟子满心期待瞧着他。

“我新学的菜,尝尝合不合口味?”

萧逸看都没看,直接拂袖一扫,白玉碟子瞬间四分五裂。

我冷下声音,“你发什么疯?”

萧逸一把捏住我下颌,“这句话该是孤问你,沈瑶,你发什么疯?谁准你伤月儿的?”

我辩解,“是她先来挑衅的我。”

萧逸冷嗤,“九头凤钗是孤给她的,孤既然给了,就说明她有戴的资格,何来挑衅一说?”

我笑了笑,嘲弄道:“照你这么说,我就该任由她肆意践踏我的尊严吗?”

我提醒他,“我才是你的妻。”

“那又如何?”萧逸手劲又加大了几分,“月儿是孤从少时便倾慕之人,可惜命运蹉跎,生生错过,如今有幸失而复得,孤绝对不会让她再吃半点苦。

“她虽比不上你家世显赫,但在太子府,孤的宠爱就是她最大的倚仗。

“今日之事,孤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他明明知道,我才是占理的那个。

但他不舍得江映月吃半点苦,所以做错事的人就变成了我。

萧逸离开之前,瞥了眼地上的碎渣,讽刺道:“一国储妃,整天钻研食谱像什么话?”

我笑了,笑着拭去眼角的泪。

萧逸,我为什么会钻研食谱,你说呢?

你从前总跟我抱怨,有人和你炫耀他家娘子厨艺特别好,你也想吃我亲手做的菜。

我从小跟着我爹长在西北,吃惯了西北的风沙,提刀握剑还凑合,掌勺炒菜那是从来没碰过。

我不擅长下厨,也不喜欢厨房里的油烟味,所以拒绝过很多次,后来被你缠的没办法,才勉强答应下来。

现在我把菜做好了。

萧逸,你人呢?

2

萧逸对江映月,说是宠上天也不为过。

世间少有的鲛人纱给她,蕃国进贡的三千两一小瓶的养颜粉给她。

就连那把我曾经求而不得的伏羲琴,也因为江映月一句喜欢,萧逸就毫不犹豫给了她。

那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劲儿,比起我们刚成婚时他对我的宠爱,有过之而无不及。

江映月抱着伏羲琴,在我面前趾高气扬道:“沈瑶,看见了吗?你求而不得的东西,我轻而易举就能得到。”

她大概是想看到我失落的样子,但那把琴是萧逸的所有物,他爱给谁给谁,我根本不在乎。

倒是小桃气不过,“不过一把琴而已,储妃未见得放在心上。倒是江姑娘,抱着琴四处招摇,也不知是得了琴太过欣喜,还是没见过世面。”

江映月冷喝,“我和储妃说话,何时轮到你插嘴?区区一介奴婢,也配在我面前放肆?来人,掌嘴。”

“谁敢。”我放下手中药碗,“江姑娘,小桃是本宫的婢子,本宫尚在,何须你越俎代庖管教?”

日前染了风寒,我厌苦,不肯好好喝药,便一直不见好,现下正烦着,她偏不知死活撞上来。

我眸光微冷,“区区一介罪臣之女,也配在本宫面前放肆?小桃,掌嘴。”

小桃领命,“是。”

小桃手劲大,一巴掌就把江映月扇的偏过头去。

我笑了笑,甚是满意,“江映月,我说过,别再来招惹我,你不长记性是吧?”

我本以为她又要搬出萧逸来威胁我,却见她忽然摔了琴,退后半步,直接跌坐在地上。

“我只是听说储妃也喜欢这把琴,所以想把它转赠给你,你如果不想收拒绝就好,为何要命人摔了它呢?”

正巧此时,萧逸一只脚迈进了墨园。

哟嚯,在这等我呢。

果然,下一瞬萧逸的呵斥声如约而至。

“沈瑶,你对月儿做了什么?”

他疾步走到江映月身边,动作十分轻柔的将人扶起来,“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江映月眼中含泪,“殿下,你别误会储妃,是我自己没拿稳,才让琴摔到了地上……”

“月儿不必帮她开脱,真相如何孤刚才全都听到了。你放心,孤一定给你一个公道。”

萧逸抬手擦干江映月的泪水,旋即将人护在身后,面色沉冷看向我。

“伏羲琴是孤给月儿的,储妃有不满大可与孤说,欺辱月儿做甚?”

“我欺辱她,笑话!我沈瑶若是存心欺辱人,焉能让她有力气站着?”

我看着这个挡在别的女子面前,对我一脸冷漠的男人,心中泛起一阵苦涩。

自从江映月入府后,他就很少会来我这了,而且每次来还都是为了江映月。

为江映月撑腰,为江映月出气,为江映月讨公道。

他多怕她受委屈啊。

“若你没欺辱月儿,她还能自己摔在地上不成?

“月儿心思良善,但这不是你肆意欺辱她的理由。

“孤这段时间是有些忽略你了,但你心里有气,也不该对月儿撒。

“毕竟就连你现在的储妃之位,原本都该是月儿的。”

我气笑了。

我是萧逸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妻。

他还是普通皇子那会儿,是我父亲给他让军功,让他从一众皇子中脱颖而出。是我阿兄坐镇朝堂,帮他铲除异己。

可以说他萧逸能当上太子,有一半都是我沈家的功劳。

到头来,我的储妃之位,却成了“本该属于江映月的位置”。

萧逸还在说着,“孤是看在相伴六载的份上,才没让你给她让位。

“沈瑶,你该知足。”

实在太聒噪了,吵得我头疼。

我转身摆手,正准备叫小桃恭送太子。

却不想一阵天旋地转,直接晕了过去。

3

我再醒来时,萧逸正守在我床边。

见我转醒,他接过侍从手里药碗,欲喂给我。

我偏头躲过。

萧逸叹道,“孤知你厌苦,每次喝药都跟要命似的。但人病了,总是要用药才能好的快些。”

我略微思索了下,到底没拿自己的身子赌气,接过药碗一口气喝了。

萧逸笑了笑,收起空药碗交给侍从,想来抓我的手,“你今日忽然晕厥,孤吓……”

我将手收回被褥中,“左右我无事,殿下还是去找江姑娘吧。”

萧逸动作一顿,片刻后也收回手,人却没走。

“你既有精神,与孤聊聊吧。”

我沉默未言,他自顾自开口。

“今日之事,月儿说她不怪你。

“待你身子好些,去和她道个歉,此事便揭过。”

我气得头又开始疼了。

“我和她道歉?做梦。

“今日之事真相如何,你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

萧逸目露歉疚。

“是,孤知道。

“但月儿这辈子已经吃了太多苦,孤不想让她,于小事上也不如意。

“所以只能委屈你了。”

他说的风轻云淡,好似理所应当。

我不可置信看着眼前人,忽然觉得好笑,“萧逸,你把我当什么?”

我闭了闭眼,哑声质问,“江映月是你失而复得的宝贝,你不舍得她吃苦。那我呢?我算什么?

“你当初跪在我爹面前求娶我的时候,也发过誓说要一辈子对我好,疼我敬我,绝不会让我受委屈。

“你的一辈子就只有六年吗!”

身体现正虚弱,心绪波动之下竟呛得我连咳不止。

“你走吧,你走!去找你的江映月,我不想看见你!”

许是我咳得太狼狈了,萧逸强硬将我揽进怀里,拍着背帮我顺气,恼怒又急切。

“就让你道个歉而已,至于吗。”

至于。

明明做错事的人不是我。

明明是她先欺负到我头上。

为何要我去低头、去认错?

没这个理!

我渐渐缓过来,一把推开禁锢着我的人,冷声道:“萧逸,给我滚。”

4

萧逸离开了。

墨园里终于清净下来。

我按着有些发疼的太阳穴,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我做了个梦。

梦里是将军府,梳着流云髻的少女一阵风似的穿过抄手回廊,嘴里嚷嚷着,“裴景你给我站住!把我的琉璃灯还给我!”

裴景懒洋洋倚在门边笑,“送你那么多东西,要个回礼都不行?”

“不行!一盏琉璃灯够买几车你送我的东西了。”少女气炸了,撸起袖子正准备大战一场。

一道颀长的身影从门后转出来。

几缕碎光映在他洁白的衣袂,行走间泠然如仙。

“你总欺负她做什么?”

来人从裴景手里夺回琉璃灯,笑着递还给我。

画面一转。

清俊温润的白衣公子在月下击缶,我躲在柱子后面偷看,不经意与他对上视线,他便直接招手,笑着给我斟了杯酒。

“还请沈三姑娘赏脸。”

画面再一转。

清俊温润的白衣公子在满城灯火里回头,递给我一盏花灯,给我系上了一段红绳,柔情似水地问我,“瑶瑶,嫁我可好?”。

他在灿烂的烟花下笑的温柔,好像真的是一位良人,值得托付终身。

画面再一转。

我的良人挡在了别人身前,皱着眉冷漠斥责我,“沈瑶,你该知足!”

画面骤然碎裂。

我从梦中惊醒。

望着床帐的流苏,久久不能回神。

我与萧逸,曾经也是很好的。

那时他还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

他性情本就温润,成婚之后,更是待我体贴备至。

“瑶瑶爱花,把这片地开垦出来,专门种花吧。”

“瑶瑶不吃茭笋,吩咐厨房日后不必再做这道菜了。”

“这是父皇今日赏的珍奇古玩,瑶瑶瞧瞧可有看上眼的?”

他总是笑意温柔,似乎恨不得给我世上所有的好。

他会在下朝后绕远路去城北的铺子买桂花糕,只因我说过喜欢。

会在下雨之后遇到水洼时背起我,只怕脏了我的鞋袜。

宫宴上,我被人设计推下水,皇帝想将此事轻轻揭过,他却不惜顶撞他的父皇,也要给我讨回公道。

你看,我与萧逸,曾经也是很好的。

只是那些好,现在想起来,竟遥远的像上辈子一样。

因为江映月突然出现了。

“怎么这么多花?殿下,我对花粉过敏。”

萧逸命人铲平了我的花圃。

“我自小便爱吃茭笋,可惜边关苦寒,一直吃不到。”

茭笋重新出现在了餐桌上。

“储妃这里好多新奇玩意,殿下,我瞧着喜欢。”

那些珍奇古玩,便尽数搬去了江映月那里。

小桃忿忿道:“储妃,江姑娘也太欺负人了!”

我靠在门边,看着侍从将屋里的东西一件件搬走,疲惫阖眼,“算了,随她去。”

反正这些本就是萧逸的东西。

反正在萧逸眼里,只要我不顺着江映月的意,便是我的错。

“萧逸,我似乎有些记不清你对我好的样子了。”

阿姐总笑话我,是沈家最没出息的孩子。

沈家儿女,或披甲上阵,或快意江湖。

只有我被困于小小的方寸之地。

阿兄也总对着我叹气,“明明是西北风沙里的骄阳,偏要洗手做羹汤。”

但我不在乎。

我本就没什么大志向,和心爱之人白首不移便好。

可现在,似乎连这个也要做不到了。

5

今日我收到了阿娘寄来的信笺。

依旧是厚厚一沓。

前面全是问候之语,中间讲了家中趣事,直到信件末尾,才囫囵提了一句,我阿爹的旧疾又犯了,但做护心丸的药材还缺一味肉参,问我有没有办法寻到。

虽然只是一笔带过,但我明白,若非实在走投无路,阿娘绝对不会求助于我。

肉参十分难得,但好巧不巧,去年西夏的朝贡中,就有此物。

又好巧不巧,此物被圣上赏给了萧逸。

我去找了萧逸,将这件事说与他。

萧逸沉吟片刻,“镇西将军劳苦功高,也是为守国门才落下一身伤痛,元福,去库房将肉参找出来,送到墨园。”

我露出这段日子里唯一一个真心实意的笑,“谢殿下。”

“口头谢谢就免了,今日孤要带月儿去鸡鸣寺,但她的身份不便出门,不如你将你的玉牌借给她。”

听闻鸡鸣寺求姻缘最是灵验,我曾多次邀他同去,他总推脱,我本以为是他不信神佛。

如今,他却要借着我的身份,带别的女人却求姻缘。

萧逸催我答复,“孤帮了你,你也该帮孤一回吧。”

我闭眼,“好。”

萧逸笑了,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我垂首行礼,“殿下,我有些乏,先回去了。祝你今日和江姑娘……玩得开心。”

我转身,步履从容地往外走。

直到走出主园,小桃委委屈屈开口,“储妃……”

我笑了笑,在她头上揉了一把,“无妨,求到药便好,其他的,我早不会过多奢求了。”

却不想我刚说完这句话,就看见了迎面走来的江映月。

我本不欲理她,她却在我们即将擦肩而过时,突然开口,“沈瑶,你是不是很嫉妒我呀?”

我停下脚步,淡淡睨了她一眼。

她笑的张狂又轻慢。

我轻哂,“嫉妒你家破人亡孤苦无依?还是嫉妒你入府至今没有名分?

“江姑娘说笑了,本宫可怜你。”

蛇打七寸,江映月瞬间被我气地攘袂切齿。

我掸了掸衣袖,从容错开身,继续往前走。

这世上能看我沈瑶笑话者,鲜有。

萧逸不行,江映月更不行。

我和小桃回到墨园,静等着元福把肉参送来。

只是这一等,便从艳阳高照等到了日暮西沉。

小桃在院里来回踱步,“都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见来。”

我立于屋檐下,眸色暗下来,“他答应好的,再等等。”

当最后一缕光也被绵延的山峦遮蔽时,终于有人走进墨园。

却不是元福,而是萧逸。

“月儿在边关遭了很多罪,身体也亏空的厉害,今日在鸡鸣寺,她忽然就呕血晕厥了。”

我心中划过不好的预感,“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太医说,如今只有肉参做补,才能保她不短寿。”

院中灯火很暗,萧逸站在回廊下,看不清表情。

“什么意思?”

我不可置信,疾步上前,终于看清他的表情。

萧逸神色复杂,似愧疚似恼怒。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瑶瑶,肉参不能给你了,那是月儿的续命药!”

“那也是我爹的续命药!”

我急红了眼,死死揪住他衣领。

萧逸叹了口气,竟顺势将我禁锢在怀里,“但镇西将军有你们沈家诸多人帮忙寻药,月儿只有孤。”

我奋力挣扎,想要挣开萧逸的束缚。

“沈家若能寻到,我又怎会求到你这?”

萧逸沉下脸冷喝,“你能不能别闹了!”

是了,是了。

我不能闹。

我爹还等着肉参续命。

我停下挣扎的动作,搂紧眼前人,哑声道:

“萧逸,我求你了,我从没求过你什么,就求你这一次,把肉参给我。

“只要你给我,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和江映月起冲突,实在不行,把墨园锁了,我再也不出去,我不碍你们的眼。

“身体亏空——对了,我有雪芝,雪芝补气血极好。我用雪芝换肉参行不行?”

我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忍泪提声道:“小桃,快去!把去年年底我爹送的雪芝找出来,给江姑娘送去!”

萧逸一点一点掰开我的手,将我推开。

“太医说了,唯有肉参。”

我抬眼看着他,“可你答应过,你明明答应过……”

他错开眼,“对不起,瑶瑶,真的对不起。”

他转身,大步往前走。

“别——萧逸,你别走!”

我踉跄跟了几步,未注意到脚下台阶,一脚踏空,摔得狼狈。

“储妃——”

小桃跑过来想将我扶起。

那人分明听到动静,却始终没有回头。

我拂开小桃的手,就那样躺在地上。

四周寥落,万籁俱寂。

一片寂静里,我问小桃,“你说当初,我为什么要嫁给这个人呢?”

小桃不解道:“嫁给殿下不好吗?您是储妃,以后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

我摇头,“有什么好?困在四四方方一片天里,无趣的很。”

“无趣的很啊。”

“遭逢两难事,方得见真心。”

“所谓山海誓,不过须臾间。”

我抬头看着天上那轮孤月。

月高悬于九天,亮的就如同那个上元夜。

温润清俊的白衣公子在满城灯火里回头,目光温柔又真挚。

“若有幸得卿,定当敬之爱之,珍之重之,绝不辜负,绝不相欺。瑶瑶,嫁我可好?”

眼中的月亮渐渐模糊。

我噙着泪,忍不住笑起来。

月亮碎在眼中。

夜风疏冷,树影阑珊,我听见我的声音回荡在这清寒的夜里。

“可笑,当真可笑。”

6

“你这番狼狈,够我笑话一辈子了。”

“一味药而已,我给你寻来就是,出息。”

昏沉间,我似乎听到了裴景的声音。

裴景此人,生于勋贵世家,父亲受封一等公,母亲是圣上胞姐,何等尊贵无双。

只不过因为国公想历练儿子,便将人隔三差五丢到西北,认了我爹做义父,才让我们之间有了交集。

我与裴景,勉强算一起长大吧。

他欺负过我,也保护过我,抢过我东西,也送过我礼物。

不过那都是我嫁给萧逸之前的事了。

自我出嫁起,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

却不想今日恍惚间,竟是他的模样。

我缓缓合眼,似乎躺在棉花上,又似乎有人将我抱了起来。

真真稀奇得很。

“针也扎了,药也喂了,怎么还不醒?”

“她这是急火攻心,哪能这么快醒。”

“萧逸那竖子到底会不会照顾人,看这脸瘦的。”

“当初让您去抢亲,您自己不肯,现在知道心疼了。”

什么人啊,好吵。

我缓缓睁开眼。

入目之人紫袍玉带,眉眼清绝,好不矜贵,正是裴景。

原来不是错觉,裴景真的回京了。

“你今日非得跟我呛声?”

侍从缩了缩脖子,眼睛一转,“醒了,世子快看,沈姑娘醒了!”

“醒了?”裴景低头瞧我,“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舒服?”

“无事。”

我抿了抿干燥的唇,撑起身,环视一圈,最终看向裴景。

“可否先解释一下,你们为何会出现在这?”

“又或者,我为何会出现在这?”

裴景斟了杯茶递给我,语气淡淡,“安心,这是我的私宅。

“你在墨园晕厥,你夫君一心扑在他那不知真病假病的心头好上,太子府里没人顾得上你,我便将你带出来了。”

我接过茶盏,低声说了句谢谢。

片刻后,我试探道:“就这么带我出来,合适吗?”

裴景当即反驳,“哪里不合适?我是你义兄,正经娘家人,你在夫家受了气,我带你回娘家,合适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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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山酉扶苏

原标题:《黑月光怎么会恋爱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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