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他被赐婚公主后，却带着我这个小宫女翻墙私奔了
我和将军青梅竹马，订了婚约。
可如今我是掖庭小宫女，他是威武大将军。
他要迎娶公主，我却在给狗皇帝洗衣服。
正当我准备抱大腿时，将军他公然抗旨，直接带着我翻墙私奔了。
愿你遇良人，予你欢喜城，长歌暖浮生。——《欢喜城》
1
夏竹和刘沐阳时隔多年的狭路相逢，是在南华宫外长长的甬道上。彼时，他们一个是满门获罪，被充入宫掖当浆洗宫女的罪臣之女；一个是将相名门，冉冉升起颇受帝宠的“将星”。
那天的雨很轻，风很急，夏竹抱着一沓待洗的宫服，躬着腰低着头，从甬道上匆匆而过。
“夏竹！”一声呼喊让她停住了脚，那语气中有惊疑、久别重逢的欣喜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莫名情愫。
夏竹浑身有些僵硬，转头看着他，剪裁得体的暗色蜀锦官袍，剑眉飞入两鬓，整个人神气活现的，不复昔年的吊儿郎当，反而有一种沉稳的气度。夏竹几乎快要认不出他了。
刘沐阳朝着夏竹又走了几步，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笑意，问道：“你冷吗？”仿佛不曾经历过风云变革，还像从前一般，她是娇矜的丞相府小姐，他是将军府的臭小子。
夏竹眯了眯眼睛，答道:“不冷。”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夏竹与刘沐阳，算不得是传统意义上的青梅竹马。夏丞相与刘将军是莫逆之交，两府时常互相走动。只不过因为刘将军常年携家带口驻守边疆，夏竹一直都只闻其人，不见其面。对刘将军的独子，那更是了解得可怜。
后来，刘将军终于回京述了一次职。夏竹第一次见到刘沐阳，便是跟着父亲前往将军府串门。一进府，便是一个宽敞的庭院。与丞相府重重叠叠的假山水榭不同，将军府的格局架设几乎可以一眼望尽——到处都是刀枪剑戟、石锤铜甲。
那时夏竹并没有立即见到刘沐阳，反而是一个皮肤黝黑、身材高胖的妇人出来亲热地迎进了厅堂。刘夫人也练武，故而嗓门粗大，在夏竹耳边讲话，就和天上打雷一样响，口水几乎要喷到人脸上。夏竹自幼受的是大家闺秀的教育，故而只抿唇微笑，压下了那点不喜。
刘夫人拉着夏竹在厅堂里亲亲热热地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忽然想起来一般，扯着嗓门朝外面喊道：“臭小子！别掏鸟蛋了，快过来陪陪你夏妹妹——”
那一声“妹妹”拉得极长，仿佛要拉到天际的云端上去。然后夏竹便看见一个黝黑发亮的小子，像炮弹一样从外面射进来。气浪喷了夏竹一脸，混合带着月季花味道的汗气味。
“娘，这就是夏妹妹？”刘沐阳站定，上上下下大大咧咧地打量着夏竹，似要将夏竹全身上下都看透一般。
刘夫人起身，微笑地点头，笑着道：“我去给你爹和夏叔整治一桌好酒好菜。你陪着你夏妹妹，可别把人领到那草丛乱石的地方胡跑。”最后一句，带了几分威胁。
刘沐阳连连点头，大跨步坐在了刘夫人刚刚的位置上，和夏竹仅有三寸的距离。夏竹坐在位置上，只觉得身旁坐着一块碳，热气腾腾的。
“你叫什么?”刘沐阳捏起面前一块糕点，向后仰倒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问道。
“夏竹。”夏竹轻轻地答，看着他这样吃糕点，总觉得他会被噎到。
果然，下一刻，刘沐阳便大声咳嗽起来，干燥的糕点从嘴里喷出来不少。不等丫鬟给他倒茶，他从桌上随手拿了一杯，仰头便喝下了。夏竹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那是她的杯子。
刘沐阳顺通了气，也不在乎方才丢了脸，热情洋溢地邀请道：“我刚才在树上掏了一窝鸟蛋，你要去看看吗？”
夏竹看着撒了一地的糕点碎屑，以及她那个茶杯，心情烦闷，便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好。”
刘沐阳闻言，从椅子上蹦起来，脸上挂着巨大的笑容，拉着夏竹的手就往外跑。
夏竹猝然一惊，没反应过来，便被拉到了外面。跑得太快，她好几次要摔倒。可刘沐阳紧紧地拉着她，仿佛无形之中有什么力量托着她，一直都没有真的摔下去。
“你看，是不是很漂亮。”刘沐阳从柳条编的竹筐里小心翼翼地捡出五颗鸟蛋，双手捧在夏竹眼前，双眼亮晶晶的。
夏竹看着那鸟蛋，碧青的蛋壳，隐隐有弯曲的花纹，不算太勉强地夸赞道:“确实很漂亮。”
“那我把它们送给你了。”刘沐阳将手中的鸟蛋塞给夏竹，然后想了一想，拿回了两个，又说道:“这样，你孵三个蛋，我孵两个蛋，看我们谁的鸟最大。”
夏竹拿着那三个蛋，满脸的震惊，难以置信，声音有些颤抖地试探着问道:“孵出来？”
“对啊，这蛋这么漂亮，住在里面的鸟肯定也漂亮。”刘沐阳转身将掌心的两颗蛋小心翼翼放回了铺着棉花的柳条筐里。
就这样，人生第一次登门拜访父亲的好友，夏竹带回了三颗新鲜热乎、刚从树上掏下来的鸟蛋。送蛋的主人还让她带回去孵。
后来夏竹也经常跟着夏丞相去将军府串门，刘沐阳总是会拉着她问鸟蛋孵得怎么样了。夏竹想了想那三颗被她随手扔给丫鬟照顾的鸟蛋，敷衍地回答道:“很好，都长大了。”
那时夏竹还不知道，鸟蛋的蛋壳是不会长大的。不过刘沐阳也不知道。因此他艳羡地说道:“啊，你的都长大了，可我的还是那样，一点动静都没有。”说这话时，向来明媚的神情也有些落寞。
神使鬼差的，夏竹说道:“等我孵出来了，就送给你一只好了。”刘沐阳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但夏竹说完便后悔了，只是此时不好改口，只得硬着头皮撑下去。想着届时随便塞两只鸟给他就好了。
后来，夏竹并没有送小鸟给刘沐阳，反而刘沐阳给了夏竹两只小鸡仔。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2
按照话本小说里的固定套路，接下该是两小无嫌猜、白头偕老的剧情了。毕竟就连夏刘两家的长辈都常常拿他们两个说趣，几次说要结亲。夏竹大了之后，越发亭亭玉立、淑雅窈窕，人逢总要赞一句“好一个大家闺秀”。
刘夫人每每见她，总要说一句，“这世上不知谁有福气娶了竹儿，那得是攒了几辈子的功德。”又说:“我家那臭小子，在外面无法无天，唯独到了竹儿面前乖得像只小猫。这可不就是，这辈子的缘分嘛！”
夏竹每次被刘夫人这么一说，不管心里翻了几个白眼，面上总是做出一副害羞的样子，脸上飞了红霞。
刘沐阳无法无天，那是真的顽劣。整日与三教九流的人物厮混，不时年轻气盛地打架。后来和几个狐朋狗友，成立了一个帮派，名叫“飞侠帮”。飞侠帮的帮众平日无所事事，便在大街上维护治安，帮那些良家妇女打跑浪荡公子哥。
许是充当街道大侠太过无趣，他们开始和其他街头帮派争地盘、打架火拼。刘沐阳倒也有脾性，非要靠自己打下一片地盘，不愿仗着家世欺负人。渐渐地，他在京城混混圈也小有名气。
再后来，刘沐阳又带着弟兄打架，不知谁拔了刀，砍死了一个人。刑部的人来了，他却闭紧了嘴不肯说自己是将军府的公子。虽然后来，还是被人认了出来。刘将军去捞他的时候，还笑着说这小子总算是有点骨气。
刘沐阳出来的时候，已经在刑部蹲了三天的大牢。夏竹代表夏家去慰问时，就看见他翘着一条腿，躺在竹椅上磕瓜子，脸上包着一块纱布，青了一只眼睛。
看到夏竹来，他先是露出一个笑容，然后突然想到自己现在有些狼狈，拿袖子挡了挡脸。最后，似是想通了这样欲盖拟彰毫无用处，干脆大大方方地让夏竹看。还不忘臭屁道:“看到没，这些都是我的功绩，江湖上哪个大侠没有受点伤的。”
夏竹并不理会他，端端正正地站着，双手妥帖的交叠放在小腹前，看着他，好像看着一个笑话般，说道:“你也就这样了，仗着家世混吃等死，在街头当个混混头。不，你连混混头都混不上最好的。手脚功夫这么烂，还天天惹是生非，早晚要把刘家的脸丢光。”
刘沐阳忽然从竹椅上坐起来，不眨一眼地盯着夏竹，嘴唇动了动，最终闭着眼睛躺了回去，背对着夏竹，低声喊了声：“滚。”
夏竹拂了拂衣袖，居高临下地瞟了一眼刘沐阳。转身毫不犹豫地走了。她觉得太痛快了，这样当面骂刘沐阳实在是太痛快了。
她其实一直都不大喜欢刘沐阳，因为他活得太坦坦荡荡、太肆意妄为。而夏竹，活在了夏丞相与夏夫人制定的名叫“大家闺秀”的模子里，一颦一笑都被规定了，一步都走不出来。
刘沐阳翻了个身，又坐了起来，朝着夏竹的背影大喊:“夏竹，你这个白眼狼，真是白瞎了我对你这么好！”
一阵风过，夏竹的脚步顿了顿，然后提步继续走了。刘沐阳对她好吗？初见，他塞了三颗鸟蛋给她孵。在她生辰的时候，送一件无比丑陋的鲜绿色锦裙给她。刚学会骑马的时候，非要带着她骑马，结果马翻了，两人双双在床上休养了三个月……
夏竹回去后不久，就听说刘沐阳带伤去了虎贲营，收敛了顽劣的脾性，跟着营里的武师傅学功夫。再不久，京城各家公子中，刘沐阳的风评渐渐好了起来。
刘夫人每每想到这里，总要夸赞夏竹一番，她认为是夏竹那天的劝说起了作用，让刘沐阳洗心革面。但事实上，除了刘沐阳，那天她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其实刘沐阳去虎贲营的前一天，曾翻墙来找过夏竹。谁知道他是怎么带着一身伤过来的，反正他一见到夏竹，就没头没尾地丢下一句道：“你等着我。”
夏竹一头雾水，反问他道：“等你什么?”
“等我变得很厉害，等我不仅仅只是一个混混……”刘沐阳说不下去了，着急忙慌地爬墙跑了出去。
夏竹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好笑。不过后来，夏竹还是没有等到他。因为刘沐阳喜欢上了另一个女子。
传闻，那是极其平常的一天，阳光明媚，惠风和畅。刘沐阳和营里的兄弟赶着休假刚出营门，便碰见一个侠女摆了擂台比武招亲。
据说，那是惊心动魄的惊鸿一瞥，刘沐阳瞧见了擂台上舞着红樱枪的女子。那一刻，仿佛有一只鹿在他胸腔里，一直跳，还不肯停。
刘沐阳一个旋风步，便登上了擂台，与那女子大战了几百回合。当时风云突变、天地失色——刘沐阳败了。没能抱得美人归，刘沐阳彻底堕落了，不肯再去虎贲营，也不练功，整天憋在房间里要死要活。
解铃还须系铃人，刘夫人想过要请那位女侠到刘府给刘沐阳疏导疏导，最终因为没找到那女侠而不了了之。夏竹这个半路出场的青梅便被邀请到了刘府。
丫鬟推开了房门，酒气扑面而来，夏竹拿手帕掩了掩鼻子，信步走了进去。刘沐阳半靠在床榻旁，手边放着一堆酒罐，披头散发地坐在那里。也不开窗，身影半明半暗，倒也有受了情伤的样子。
夏竹坐在他旁边的脚踏上，不说话，也不安慰，就那样数着酒罐玩。然后她捡起一瓶半满的酒罐，仰头喝了下去。
酒在嘴里辣辣的，直烫到心里去。喉咙辣得狠了，辣的脸通红，在脸上像眼泪一样流了出来。
“你干嘛呢？”刘沐阳大吃一惊，急急抢过那酒罐，摔到远处。
夏竹不回答他，眼睛有点红，反问道：“你真的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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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庄故人
原标题：《青梅花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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