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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逛妓馆,找到我假死后堕入风尘的夫君

他躺在恩客怀里撒着娇,像只娇媚做作的狐狸精。我笑着问他:“郎君一夜多少钱?”他朝我翻了个白眼说:“陪聊五百两,卖艺另加三百两,买不起就滚蛋。


1

我在小倌馆找到我的师兄楚云青的时候,他正在同女恩客调情。

楚云青手上团扇晃了又晃,画着浓妆,眉眼浓丽的看不出原本模样,嘴里心肝宝贝的胡扯一通,被女恩客摸了脸蛋反倒笑得愈发娇媚,整个人没有骨头似的倚在女恩客怀里,调笑着将人给送出了门。

直至女恩客人走远,楚云青那堆着笑的脸瞬时变了,面无表情的掏出一方帕子把手擦了一遍,而后似乎察觉到我的眼神,朝着我的方向狠狠瞪过来,还不忘顺嘴骂:“看什么看,再看一眼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小师兄哪怕堕落风尘当了小倌也还是那臭脾气,看谁不顺眼便咬谁,恣意的很。

我扶了扶罩在面上的幕篱,也不着恼,缓步走至他身前,笑着同他道:“郎君一夜多少钱?”

他这才意识到我不是哪来的登徒女,而是作为恩客来同他谈价格的,于是上下扫了我一眼,似乎觉得我一身白,奔丧似的穷酸过了头,继而朝我翻了个白眼,想都不想便道:“陪聊五百两,卖艺另加三百两,买不起就滚蛋。”

楚云青换了个名字,如今是兰因馆的头牌,卖艺不卖身,据说当年藏于帘后弹月琴曾吓跑了兰因馆一半恩客,偏偏一露脸后当夜叫价便上了千两。

我这人比花娇的小师兄放哪都能成祸害。

江湖之人孑然一身,也无需什么世俗之物的牵绊,可楚云青当年走的时候,除了他曾经的一大笔身家,什么都未曾留下,我于是掏出了一叠银票。

楚云青显然未曾想到我出手如此阔绰,他正待伸手,我却是啪地一声打开了他的爪子,再开口时声音隐隐含了笑:“叫声娘子来给我听听。”

楚云青堕落风尘这几年脸皮比原先愈发厚了,变脸变得极快,转眼间,便伸手覆在我的肩上,隔着幕篱上的薄纱在我耳边巧笑倩兮的唤了声娘子。

那语调百转千回,缠绵的很。

我一想着这些年他对着别的女人也是如此,心头火便忽然起了几分,如今大庭广众之下倒也不是算账的好时候,只能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牵过他的手,同他道:“带我上去么?”

他低低笑了一声,任由我执着他的手便上了楼。

我问:“郎君待别的恩客也是如此?”

“有钱的都是大爷,收了钱我自然得伺候好。”他轻笑。

话至此处已然走至厢房,他一把将我拉扯至屋内,晃着他的团扇走至香炉边,扔了快香料,将香炉重新点上。而后就着袅袅升起的烟雾,他晃着他那美人团扇走至我跟前,绛紫色的衣袍曳地,美人含笑,身姿袅娜,随着那沉香渐浓,他将我牵至塌上。

而香炉中的香我再熟悉不过,楚云青以前最爱在师父睡前在他屋中燃上这香,让师父一睡睡至天光大亮,而他则趁此机会爬我床上与我调情。

我屏住气息,不让自己被这香气干扰心神,坐在一侧丝毫不客气地拉过楚云青的手,问他:“那些女人可曾吻过你,与你同床共枕抵足而眠?”

“钱给得多,自然都可以。”他说完暧昧地瞅了我一眼。

我轻笑一声,楚云青欲让我闻着香彻底昏睡过去,如今拖着我在我面前的杯中倒了酒,他正待哄我饮下,我却蓦地用内力熄灭桌上烛火,掀开自己的幕篱就勾住他的下巴吻了下去。

楚云青似乎未曾想到我当真对他动手动脚,在怔愣了一瞬后,大底意识到栽了跟头,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也难怪楚云青堕落到来兰因馆当小倌,当年动不动就要拔剑砍人的小师兄如今连我都挣脱不开,抬脚踹我的力气都软绵绵不带一丝攻击性。

直至我松开对他的桎梏,他张嘴便骂我畜生,扯着嗓子正要喊人,不妨我却笑着同他道:“师兄,以前半夜爬我床的事儿没少干,怎么今儿个给了钱还不让我亲了?”

对面的人在听完我话后好似一只被夹着尾巴的猫,整个人瞬时蔫了下来,他就着月光小心翼翼地看着我,良久才道:“忱音,多年师兄妹情分,来就来了,还谈什么钱?招呼上师兄一声,师兄能不给你嫖么?”

2

我同楚云青都是剑门弟子。

当年于剑门求学,都拜于剑门门主薛湛名下。

师父这一生未娶妻,无儿无女,也就只收了三个不肖弟子。

剑门向来都以剑术冠绝江湖,也深谙铸剑之术,别的门派亦曾有不少弟子学成后来剑门求剑。

当年师父收了两个徒弟,大弟子江淮清冷自持,剑术也已然有了登峰之势,而二弟子楚云青哪怕剑术再如何高明却向来都是个刺儿头,一身武功尽用来闯祸添乱打架斗殴,一向都未曾干过什么正经事。

师父当年带着江淮游历时收下的我。

师父怕我一个姑娘家被一些江湖宵小盯上,便让江淮带着我先回剑门。

江淮待我是极好的,说话温文,平日看着冷若冰霜,对着我却总是笑,时常有意无意的指点我剑招。

江淮那时候许是还有别的要紧事,将我送至剑门外便又快马离开了,临别的时候我拽着江淮的衣角不肯松手,江淮温温柔柔的摸了摸我的头道:“等安顿下来后,你可以去找云青,他虽说平日顽劣了些,但是护短,不会让你受任何欺负的。”

我未见到楚云青之前,以为小师兄也当是跟江淮一样的,温和可靠,如何说都该是个温文的端正君子。

那天是外室弟子引我入剑门的。

正是初秋,剑门种了大片的红枫,映着落日的余辉,恰如大片正燃烧着的烈火,所有的一切都渡上一层淡绯色的光晕。

我焚香沐浴后穿上了剑门弟子都穿的青色袍子,正待回屋,不妨有剑光横扫开一地红枫,剑势太快,我甚至都未看清他的模样,只知道光影流转间他身影翩跹若惊鸿,似乎要将天给劈开一道口子。

在我愣神的同时剑尖朝我袭来,我未及躲避,而他的剑却在要触到我的时候堪堪停住,继而他用剑身漫不经心的拂开我肩头的一片枫叶。

少年人天生长着一张好容貌,柳眉杏目,五官轮廓极深,如桃花春水般肆意明媚。剑门弟子皆穿青衣,只有他一人与众不同,穿着一身红色衣衫,正对着我半弯着双眼,笑得摄人心魄,他问:“你就是薛湛才收的徒弟?”

我已然被眼前的艳色晃了眼睛,就只是讷讷点头。

“我是你师兄楚云青,往后在剑门若想要师兄罩着你,你得听话,师兄说东你不能往西,师兄要你上天你不能往别处蹿,每天记得来找师兄,师兄教你使剑。”楚云青第一次见我,便不忘同我立他那所谓的规矩。

明明笑得一派坦荡,偏生语气比谁都恶劣,他掐了掐我的脸,最后还不忘戏谑道:“你只要听师兄的话,这剑门上下便无人再敢欺你半分,往后好好孝敬你师兄,知道么?”

初时我觉得自己寄人篱下,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该忍气吞声的时候莫要多言,更不能初到剑门便惹事。

师父此次没带楚云青一同游历也是有原因的,便在不久前,楚云青在外面酒馆喝成了酒鬼,同人斗殴将人打断了半条腿。

师父临出门前罚楚云青抄了一千遍的剑谱,扬言他回来之前若是抄不好就把楚云青给逐出师门,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楚云青自然不会是受此等胁迫的人,本来想着花点银子雇人去抄,我却恰好在这时候来了。

楚云青让我每天去他屋中抄剑谱,他若在屋中,我还得兼顾端茶倒水等一切杂活儿,每每楚云青朝着我勾勾手指,我都得按着他所说的来做。

人向来都是有惰性的,剑门弟子本就清苦,偏生楚云青凭空多了一个师妹,便习惯性的将我这么个师妹当丫鬟来使,也没少敲我额头,捏我鼻子。剑术没见他教,倒是有几次要我看他舞剑,顺带混不要脸的明着要听我对他一通夸。

我来剑门一月有余,未被别人欺负过,反倒时常被楚云青欺负得怀疑人生。

师父回来那天,见着那一千遍工工整整的剑谱以及我屈辱忍泪的模样,当即将剑谱一拍,对着楚云青便吼:“逆徒,给我跪下!”

3

如今我同楚云青都不再年轻了,再加上多年未见复又重逢,他嘴开了瓢似的扬言要让我白嫖后,便再也找不到别的话说了。

他起身复又将烛火点上,熄了炉中的香,而后撑着下巴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看着我,似乎要将空缺的那么多年尽数补回来。

我不知我与多年前相较有什么变化,我只知道,楚云青如今瘦了,面上覆了层粉,我看不清他的面色,只能瞧见袖外那苍白伶仃的腕子。

“把面上妆卸了。”我开口命令他,语气不带任何起伏。

楚云青也极听话,卸了妆后,再回来便是一副羸白瘦弱的模样,一头乌黑长发极至脚踝,绛紫衣袍下隐隐能瞧见他那若隐若现的玉腿,全然没了初时气势凌人的模样,整个人风尘气十足,眸间没了年少时的神采,死气沉沉,整个人无端厌世的很。

我不知道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他如今这番模样我却也不忍细问,只是拉过他的手将他带到床边,不动声色地开口:“脱衣服。”

楚云青显然没想到我会那么直接,眸中神色几变,而我不动声色瞅着他:“不是你让我白嫖的么?”

“那些客人我都放迷香让他们昏睡过去了,我没让他们碰我。”楚云青低头嗫嚅,声音小的可怜。

他如今身上少了丝活气,连带着刻入骨子里的骄傲也全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也许觉得对我有所亏欠,见到我更不可能还像以前那样可劲欺负我,反倒比谁都小心而畏缩。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有些债啊总该还的,而当年我被他欺负,如今也自当尽数欺负回来。

“是不是要我帮你脱?”我笑着反问。

楚云青无奈地叹了口气,到底开始解自己的腰带:“忱音,如今你已为人妇,虽说你师兄我月貌花容无人可比,你那混蛋夫君也定然及不上我容貌一分,见着我此等绝色,一时心动做出悖伦之事也无可厚非。”

此时他已然褪得只剩里衣,声音却也愈发委屈起来:“谁让忱音你是我的小师妹呢?别说是偷情了,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我都摘给你。”

这世上将偷情说得如此光明正大,面不红心不跳的怕只有楚云青一人了。

可我并非是那种多年不见,一见面便欲壑难填强要人清白的混账王八蛋,让楚云青脱衣服也只是我这几日赶路连夜未睡,想着让他抱着我睡上一觉。

年轻的时候,楚云青时常半夜爬我床,本意是要我这个小师妹给他当个暖床丫头,却不知什么时候我却只有被他抱着,闻着他怀里那独有的蔷薇花香才能睡着。

以至于他消失的这些年,我总还是睡不好,时梦时醒,闭眼便是第一次见面,少年时的楚云青一身红衣舞剑的模样。

十年如一梦,醒后犹未知。

我此时也已然褪去外衫,在楚云青还要再脱的时候阻止了他,就这么将他拉上了床,盖上那鸳鸯锦被,整个人都埋进了他的怀里。

“师兄,你方才是不是说我想要什么你都能给我?”我在他怀里闷闷开口。

他如今身上多了一丝脂粉味,却不知道为什么,我在抱住他的那一刻,整个人还是安下心来。

楚云青此刻僵硬着身子,一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搁,良久才轻轻覆在了我的背上,他轻声问:“你想要什么?”

“我们私奔吧,以后不回剑门了,就在姑苏买下一间三进三出的宅子,院子里摆上一个蔷薇架,养只小白狗,你要是喜欢孩子,我们便生一个,你大可重新过上你的混账日子,吃喝嫖赌,除了第三个我什么都能依你,闯了祸我也都替你兜着,决不让你受半分委屈。”我哄孩子一样哄着他。

楚云青听得我这么说,全当我是在开玩笑,这会还觉得我是在耍孩子脾性,那么多年的隔阂全在他这一笑间尽数抿去:“你现在已经嫁人了。”

“你抱着我睡在一张塌上,嘴上却义正言辞地说我嫁了人,师兄,你知不知羞?”我听他这么说忽然就想出言逗逗他。

可我总还是低估了楚云青厚脸皮的程度,他听得我这么说,蹭了蹭我的发顶:“我只是怕你会后悔。”

“若你不后悔,你夫君来抓我们这对奸夫淫妇的时候,我大不了将你夫君打上一顿,偷情都偷了,还怕捉奸在床不成?”

后悔什么呢?后悔孤身一人来找他?什么都不顾便要拉着他过一辈子?

“师兄,成婚那日我的夫君没来,是我一个人拜的堂,他整日只知流连那风月之地,那么多年从未回来看上我一眼,是他先不要我的。”我在他怀里轻声道。

楚云青有一瞬间的茫然,听得我这么说,他讷讷看向我,就着熹微烛火,我能清晰地瞧见他眸子里闪烁的水光,他问:“这些年,他是不是待你不好?”

“他待我特别坏,所以……你能不能带我走?”我哑着嗓子近乎企求地问他。

楚云青到底不再犹豫,忽地搂紧我,在我耳边说:“好,我带你走。”

4

我的小师兄楚云青未曾拜师的时候是个实打实的公子哥。

据说他爹曾经是个纨绔,穷得只剩下了钱。

这纨绔只娶了一任妻子,因太过混账把妻子给气死后,只留下了一个儿子。

大纨绔养的自然是个小纨绔。

楚云青自幼便是被宠着长大的,身边便跟了一堆丫鬟,成日里赌钱斗草逛妓院,还时不时同别的公子哥互相攀比,年纪轻轻便因为太过猖狂遭了不少人的恨。

不妨他却又一心痴迷于剑术,自幼便让他那纨绔爹给自己寻了不少江湖人士给自己指点剑术。

直到一次因为说话太欠在酒楼被人围殴,楚云青还未出手便被路过的薛湛师徒救下。

见识了我师父的剑术后,楚云青在那之后便一心要拜入剑门。

后来他那纨绔爹也死了,小纨绔楚云青做了一件再荒唐不过的事儿。

散尽大小奴仆,将所有商铺尽数变卖,带着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明晃晃的雇了几辆马车入了剑门,扬言要拜师。

我师父本无意再收徒,然而剑门落到我师父手上的时候本来已经没有多少银两供得起剑门数百弟子了,虽说都是混江湖的,可师父作为一大门派之主,兢兢业业地维持偌大的一个剑门,自然不会同钱过不去。

换言之,楚云青这掌门弟子的位置是用钱砸来的。

当年楚云青跟我提及这桩旧事的时候,正啃着我才给他洗的苹果,整个人大爷似的坐在椅上使唤着我给他捏肩。

哪怕才因为找我替他抄剑谱而被师父抽了顿手板,转头便将我给拎走继续供他使唤。

毕竟楚云青以前是个少爷,成了剑门弟子后,却也向来不会收敛自己半分脾性。

如今师父回来了,我知道有师父在便无需再看楚云青脸色,因而我在楚云青嫌弃我的手法不如他过去的丫鬟好的时候,骂了声聒噪,继而暗中使了力气将他整个人从椅子上踹了下去。

楚云青未曾想到我会对他动手,方才还叭叭着的嘴终于停了,坐在地上愣愣盯着我瞅,待反应过来嚷嚷着要将我扔到后山去喂狼的时候,我却早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楚云青最是记仇,以至于后来很长时间他都记恨我,师父指点剑术的时候挑我刺,比试的时候将我当猴耍,还故意弹了我好几次额头,整天讽刺我一身花架子,出去只有被人吊着打的份。

我知道楚云青是个麻烦精,给他三分颜面他都能给我蹦天上去,自师父同江淮回来后,我也向来不去搭理他,但凡他想欺负我,我便总哭丧着脸去告状。

师父年过半百,除了在楚云青面前时常吹胡子瞪眼,脾气差的时候追着楚云青后面用鞋底板抽他骂他不孝徒弟外,却也当真是个好师父。

而我未曾拜师之前跟着我那早早归隐的娘亲许霜隐居。

我娘亲旧年便是剑门的弟子,后来不知为何盗剑叛逃,最后在我师父的掩护下重新归隐,直至病重又重新将我托付给师父。

我同娘亲一样是个吃不得亏的性子。

因而我自觉同我这么个小师兄得永远势成水火的时候,不知为何我被其他弟子知晓了身份,他们将我拦在路上,说我娘亲盗剑杀人,甚至同魔教之人苟合,生下我这么个野种,要我趁早哪来的滚哪去,莫要污了剑门的清名。

我正待发作却有人抱着剑自我身后走出,我本以为楚云青也是来看笑话的,不妨他蓦地出剑,剑势若鸿,直逼带头之人面门而去,那人甚至来不及出剑抵挡,就这么被削去了一缕头发。

楚云青继而收剑眯眼笑得比谁都要恶劣,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先人之事祸不及后人,更何况掌门亲收的弟子也由得你们这些宵小在这儿说三道四?”

“一个个都知道剑门的规矩吧,莫要多言、莫嚼人口舌,都给我回去把剑谱抄上三百遍,若有不服大可来找我打上一顿。”

楚云青天生有股谁都不怕的横劲儿,此刻一身玄色长袍上面偏用金线绣着大片海棠,那艳色面容却锐气逼人,连语气都轻蔑的很。

不可否认,我这小师兄不管放哪都如一群秃鸟中开着屏的孔雀,是最耀眼的存在。

剑门都知道,楚云青是个不好惹的,能动手决不动口,若不服便将人给打到服为止。

如今楚云青这话一撂下,那些挑事的弟子纷纷做鸟兽散。

而楚云青下一刻转身,锐气骤然褪去,也丝毫不顾及男女之防,勾过我的脖子,只剩一双盈盈笑眼:“小忱音,师兄说了,你只有被我欺负的份儿,要是再有人欺负你,尽管告诉师兄,师兄惩治他们。”

楚云青惯常的轻佻浪荡,整天甩着他那根狐狸尾巴生怕别人闻不见那一身骚,以前富贵丛中待久了,落得一身臭毛病,入了剑门后别的弟子着青衣,他偏要穿红戴绿,视剑门规矩于无物,直呼师父名讳,三天两头寻衅滋事,好似越闹腾便越能显现出他的与众不同。

在未遇到我之前,他一直都是要做一个浪子的。

就像他后来在蔷薇花架下硬是折下一朵蔷薇插在我发髻上时他同我说的那般,他说啊,他这样的人向来都是被人宠着的,当公子哥的时候有亲爹宠着,入了师门也有师父纵着,似乎这辈子平平坦坦一眼就能看到头,等自己凭空多出来一个小师妹的时候,他瞧着那姑娘娇娇小小,木讷讷的模样忽地生出那么一丝不合时宜的保护欲来。

他想试着去对我好,可他从来都没有花心思对什么人好过,一来二去便总显得颇为笨拙,临到末了却还是招人嫌的份儿。

他打从一开始,从我入剑门成为他师妹的那一刻,他便已然在无形中替我撑开了他的羽翼。

5

楚云青不需要替自己赎身,换言之他在兰因馆本就是自由身。

若有什么非留在此地不可的原因,不过是他无处可去,如今更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失了武功,连自保都做不到,唯一能做的便是在这兰因馆借着自己的色相去收集情报。

兰因馆本就是花信楼的分部,楚云青为花信楼做事,也同样在寻求花信楼的庇护。

而他那样骄傲的人,宁可自堕风尘也决计不会重回剑门受他人侮辱白眼。

他未曾立刻同我走,他说他还尚有一件事未曾完成,等此事终了,他便会同我离开。

楚云青总试图将过去失踪的十年尽数偿还给我,因而这些日子待我是极好的。

他不再挂牌接客,更不敢同那些女恩客互相调情,只成日里同我厮混在一处,他比谁都知道怎么去当一个纨绔,自然比谁都爱玩。

带我去郊外放纸鸢,去宛城最好的酒楼,还带着我去戏院捧戏子,晚上回来便借口同我赌拳猜酒,非得把我惯个半醉才罢休。

今儿个更是包下一整个画舫要带我去游湖。

楚云青还和以前一样爱玩爱闹,失去了师门的桎梏,他依旧顽劣,也依旧放纵,可却也在不经意间显现出一股消沉的堕落,周遭越热闹,反倒衬的他周身越发孤寂。

他今天穿着一身湖蓝衫子,知道我不喜他化妆,出门时只在唇上用了胭脂,如今楚云青远比十年前要瘦上许多,腰身盈盈而握,袖管空荡,那身袍子也同样撑不起他的身板,偏生有一种瘦弱纤细的美感来。

成了小倌后,别的没学会,倒是招蜂引蝶的本事比原先更精进了不少,抬眼低眉间尽是无人堪比的风情。

他这会执着我的手上船,腰间别了把玉箫,慵懒带着笑,眼波流转间却引得别的画舫上的姑娘直直看丢了魂。

我不动声色地掐了一把他的腰,他这才低敛了眉眼直直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楚云青旧年随师傅出了趟师门,被街边姑娘用花砸了满身,回来后颇不要脸的问我他俊俏不俊俏,还指着院子里那一架蔷薇说自己人比花娇。

我同他言极这些往事,他却也只是借口喝酒敷衍了过去。

这些日子来,他并不热衷于同我念及旧事,甚至在我提及过去的时候他总是全然无措的。

十年倥偬,有些事他不愿去提及,就好似他可以轻易地掩盖过去,我在他拿着酒杯要喂我酒的时候推开了他的手,就着画舫外透过的灯影直直看着楚云青的那张面容,我笑着问他:“师兄,你成日里不是把自己灌醉便是把我给灌醉,可人这辈子总不可能永远都活在梦里。”

有些事我总得去要一个真相,而不是任由楚云青如此掩盖过去。

他如今装傻的功夫浑然天成,见我不愿喝酒,便给自己灌了一杯,伸手把玩着我的一缕发,绕在手上继而又松开,声音也带了那么一丝漫不经心:“有些事时间太长了,我记不清了,我只记得我还欠你一样东西。”

我有很多事想问他,我想问他江淮去了哪里,是不是还活着;我也想问他这几年是如何过来的,究竟遇到了什么才让自己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还想问他曾经那么的爱我,为何能忍心让自己整整十年未曾见上我一眼。

可这些在他推开窗的时候尽数被我哽在了喉咙里。

窗外隐隐能瞧见灯光浮动间远去的画舫同人影,此时已然来到了湖的中心,喧嚣远去,只余水流声跟外面他雇的乐师悠扬的胡琴之声。

他强硬地拖着我走到甲板上,便在这时天边有烟花骤然炸开,那烟花生生不息,没有任何将熄之势,而我身侧之人眸子里映着这璀璨烟火,语气里带着那么一丝孩子气的炫耀:“我把这满城烟花都买来了,不为别的,只为了博小师妹一笑。”

“忱音,你最近眉头总皱着,我想要让你开心些。”

他的确欠我这一城烟火,在我们都年轻的时候。

楚云青当年离开前曾笑言他得买下一城烟火来求娶我,就算被师父往死里打也认了,他还说啊,他这样的人,要么这辈子不爱人,真爱上了必然比谁都要热烈坦荡。

我等这场烟火一等便等了整整十年,而在这十年间我不顾同门劝阻兀自办了一场只有我一人的婚礼。

凤冠霞帔,声势浩荡,而新郎官便是我手里捧着的一个牌位。

自此江湖中所有人都知道,在江淮失踪,楚云青身死后,薛湛唯一的弟子舒忱音未曾继任掌门之位,反倒是嫁给了一位同门,而后便隐退于江湖,再未出过剑门一步。

没人知道我究竟嫁给了谁,毕竟我是师父的弟子里最无资质的一个,我始终活在两个师兄的光环之下,待他们也离开,那江湖中自然再也无人会去过问我的来去。

我侧身看着楚云青,同他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嫁给了谁么?”

“楚云青,在我以为你死了以后,我捧着死人的牌位同你成了婚、拜了堂,用亡者之妻的身份活了整整十年!”

“若不赔上一辈子,你亏欠我的这些又怎么能偿还?”

楚云青手中的玉笛蓦地掉落,碎成了几段,我清楚地看见他原本挺直的背脊在这一刻尽数弯了下去,在我欲触碰他的时候他却是后退一步,烟火尽数映刻在他那双幽深的眸子里,到最后便只剩余烬,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声音带着颤,问:“你方才叫我什么?”

我这才察觉不对,上前不顾他的挣扎与抗拒抱住了他,一遍又一遍抚着他的背脊,复又唤了一遍他的名字:“我在这里,你……不要怕。”

楚云青良久才渐渐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他自嘲般地笑了一声,凑在我耳边同我说:“忱音,我累了,你带我回去好不好?”

他手心有一道及浅的痕迹,很明显是被人下过蛊。

他自己比谁都要清楚,可他始终都不愿去说。

我曾传信问过花信楼的楼主颜青衡,知道了他入兰因馆后选择去忘记了一些事,给自己用了食梦蛊,蚕食掉一个人所有想要忘去的记忆,而余下的一生便只余无边的空寂。

因而他才会抵触过深,不愿再让我提及往事。

可他却还记得我的名字,还记得欠我的这一场烟火,还记得……如何去爱我。

6

楚云青还是剑门弟子时,爱热闹,也怕寂寞,游历时要人陪,喝酒也要人陪,见着新奇的物什便走不动道,喜欢装腔作势,也惯会给自己拿主意,有些事闷声不响放心里,真的做出来的时候能把天捅个窟窿。

我向来不喜学武,反倒是对铸剑极有兴趣,跟着师叔薛缕学过一段时间铸剑,武功却资质平平,因而没少被楚云青嘲笑没出息。

相处久了我便也知道,楚云青这人啊,除了嘴坏手欠爱摆公子哥的架子外,也实在没什么坏心思,顶多是把师父气得满剑门追着他打,让向来沉稳的江淮对他口吐恶言。

我入剑门一年后,江南柳家被灭门,江淮同楚云青代表剑门同别的门派弟子一同前去调查幕后凶手。

楚云青趁我在铸剑炉的时候潜进我屋中偷偷替我打包了行李,而后仗着他那比我高的武功,不顾我的意愿就将我扛出了剑门。

我骂了他一路,他却声称自己同江淮这闷葫芦待一块儿太过无趣,还铁定得挨江淮管制,因而得将我带出来一同解解闷。

直到同已行至半路的江淮汇合,我向江淮告了状,江淮狠狠瞪了一旁心虚的乱瞟的楚云青,用剑柄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楚云青的额头,对这么个混蛋师弟无可奈何,到底叹了口气道:“云青,此番你将忱音带出来,便要对忱音的安全负责。”

江淮上一刻还是语重心长的兄长模样,下一刻瞧见楚云青一脸漫不经心的模样气得当时便抬脚踹了去:“你给我听好,在外面收起你这少爷脾性,再欺负忱音,回去关上你几个月禁闭,若是忱音出了什么事,我把你小子皮给扒了做灯笼!”

楚云青一直都以惹怒江淮为毕生乐趣,这会听得江淮这么说,笑着瞥了我一眼,还不忘轻佻地同我吹了声口哨,道:“我们小忱音啊可机灵着呢,每次告状告那么勤快,逃跑肯定也跑得比谁都快,不会出事的,真出事大不了把我自己赔给她。”

因为说得太不着调,楚云青后脑勺便又挨了一巴掌。

这次柳家被灭门说来挺玄乎,一夜之间尽数付之一炬,除了失踪的柳家小公子,未曾留下一个活口。

而柳家的武学灵昭辞也自此失了踪影。

于是这场灭门便被定性为魔教之人为夺秘籍杀害了柳家满门。

楚云青对此却向来不屑,环着胸同我走在最后,同我道:“你看看他们找灵昭辞时那道貌岸然的模样,明面上是为了抓出幕后凶手,实际上不过是见柳家已死绝,想将灵昭辞占为己有罢了。”

“待他们发现不见灵昭辞踪迹,又不经查证三言两语便断定是魔教的人灭了柳家满门。”

他看得通透,因而只在一处冷眼当着一个旁观者。

事实上,这江湖上的确有清明之人,可多数人更愿意随大流,也轻易就被他人言语左右住心神。

“那柳家这桩案子还要查吗?”我转头问楚云青。

楚云青倏忽一笑,手覆在我的头顶,弯腰在我耳边问:“那你想查么?”

我知道楚云青他同所有人都不一样,楚云青再如何顽劣,却也比旁的人要纯粹,爱恨分明,也向来看不惯这世间的不平。

他当夜带我一同前去查证。

柳家人死状凄惨,有的被砍下头颅,有的被生生打断脊骨,更有甚者被剥去人皮就这么挂在了屋梁上。

三十年前凌风教便是如此屠了误入悼亡岭的正道人士。

然而凌风教自沈妄上位后便再也未曾有过如此大规模的屠杀。

而柳家的尸体被停放在不远处的义庄,这些尸体都是一刀毙命,伤处平整,屠杀之人无心虐杀,惨状皆是在死后所致的,凌风教弟子所用武器上皆会带着倒钩,伤人的同时能生生撕扯下一块血肉来,很显然是有人想将所有罪名尽数推给凌风教。

楚云青发现一具尸体手中紧紧攥着一样东西,有流苏自指缝垂落,楚云青正待上前细看,却有人从暗处向他急攻而去,楚云青抽剑与之相抵,他同来人在夜色中过了几招的同时,我却是将尸体手里的东西抢了出来,借着昏暗灯光细看竟是一枚香囊。

继而我身前亦有劲风扫过,来人本欲袭向楚云青的刀锋骤转,在这一刻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就这么抵在了我的颈边,我却将手中的香囊抛给了楚云青。

我被人所制,楚云青到底受了掣肘,冷着脸说:“你别伤她,我把香囊给你。”

楚云青一步步向我们走近,还剩数步之遥的时候我却瞧见男人空出的一只手正欲对楚云青射出暗器。

“不要往前走了!”我在这时吼出了声,也不顾架在我脖子上的刀,撞开他另一只手,暗器到底射偏,而楚云青便在瞬息之间一把将我扯往怀里,顺带将剑抵在后背挡住了急斩而下的刀锋。

直至这里的动静将留在此地守夜的人引来,男人才匆忙间离开。

而楚云青手里抓着那枚香囊到底依旧以环抱着的姿势虚虚揽着我,直至确定安全后,他才粗粗喘着气一把拽过我的耳朵,对着我吼道:“舒忱音,你刚才是不是不要命了?”

我闻到极淡的血腥味,心间慌了一瞬,猛地回身就这么按上他的后背。

他后背被划了一刀,皮开肉绽,后背很快便被染湿,他这会才知道疼,嘴里含糊不清地又骂了句什么,我同守夜的弟子解释了方才发生的一切,这才回身一把将疼得腰都直不起来的楚云青背在了背上。

楚云青被我这么一折腾显然愣住了,他整个人支撑在我身上,用再虚弱不过的声音同我道:“你别当着外人面背我,太丢人了。”

“那我将你放下来,你自己走回去。”我此刻担心他的伤势,嘴上说着也全然没有将他放下来的意思。

他听得我这么说却是慌了,颇为不要脸的搂紧我的脖子,脸埋在我的肩窝处,委屈开口:“我疼……”

楚云青疼起来连面子都不要。

7

当晚我给楚云青上了药,包扎好后,他依旧倚在我身上不愿放我离开。

在我不顾他的意愿起身要走的时候,他却是一把拉扯住我,天旋地转间,他整个人都将我压在了塌上。

楚云青此时只穿了身里衣,墨发披散,绮丽眉眼就这般看向我。

“忱音,那个人武功远在我之上,他在江湖中定然不会是无名之人。”

“今天我们差点都得死在他的手上,你知道在你被他用刀抵着喉咙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他声音异常的温柔认真,映着昏暗烛光,我能瞧见他眸中说不清的缱绻旖旎。

我讷讷不知该如何言语,而他轻轻笑了开来,带着快意与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他凑近在我耳边道:“若是你死了,我也不活了,大不了我拼了这条命也要跟他同归于尽。”

我在他说出口的这一瞬间愣住,而他伸手拂开我的发,就这么俯身吻了下来。

那是楚云青第一次吻我。

门便是在这时被吱压一声推开的,把听得消息赶回来查看楚云青伤势的江淮给看傻了,脑子转过弯来后,颇为破坏气氛的开口骂了楚云青一声孽畜,又不声不响地把门给带上了。

而楚云青这厚脸皮的全然没当回事,后背带着伤吻人吻得气都不带喘上一下,他说:“小忱音,你别当我师妹了,我娶你好不好?”

后来想想,我同楚云青那时正当年少,难免情窦初开之时情难自胜,而我同楚云青也都说好了,江湖风雨多变,若将来有谁先走,另一个人如何都得好好活下去。

我跟他怕的从来都不是生离死别,怕的只是生死相隔的时候,连一个好好道别的机会都没有。

柳家灭门的罪魁祸首到头来还是指向了凌风教,那晚我同楚云青拼死得来的香囊并不能改变什么。

哪怕我们能断定那香囊定然出自那灭门凶手之中。

可那香囊说到底只是一枚再普通不过的香囊,随便一处都能买到,只不过这香囊已经很旧,旧到连那香味都变了质。

凶手冒险来拿香囊,若不是为了隐藏证据,那便有可能是极为重要之物。

楚云青后来当着众人的面将这香囊用内力震了个粉碎,有人阻止未及,而楚云青只是看着他们冷笑:“能做出灭人满门这等混账事,他的情义自然也比旁人廉价,既然没什么用,毁了便毁了。”

“在场所有人都并不无辜,追查真凶也不过只是借口,你们心系的并非柳家满门惨死,你们想要灵昭辞,想借着柳家在江湖中立名,这三百多条人命不过被你们视作一块踏板而已,若连活着的人都不愿给亡者慰藉,也的确挺可悲的。”

他那时候自觉所有人都带着一层假面,虚伪的很,再也不愿在此地多待上一分,走得比谁都干脆。

8

师叔薛缕说我的确有那么几分铸剑的资质。

我后来铸的第一把剑送给了楚云青。

想来想去取了离鸿二字。

离鸿剑也的确是把好剑,上面的暗纹皆是我所刻,有两只飞鸿盘旋于其上,而那剑是由上好的玄铁所打,锋利无匹。

楚云青的剑是同衣服一样多的,几日便得换上一把,我本以为我这把剑也是如此,可后来离鸿剑便成了他随身长佩之剑,再未曾换过旁的。

这把剑自楚云青离开后,便又辗转到了我手中,我将它藏在了匣中。

待重见天日之时,剑身也蒙上了尘。

想来离鸿剑的寓意并不算太好,离散之雁,而楚云青这一离散便是整整十年。

这几年我一直以为楚云青死了,因而当花信楼楼主颜青衡传信给我的时候,我总还心存侥幸。

我不仅希望楚云青还活着,我同样也希望楚云青依旧是我记忆中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人。

可命运总归不能眷顾到所有人。

他曾经一身引以为傲的武功被彻底废去,手筋脚筋也曾被挑断过,后来重获自由,却也成了半个废人。

我把离鸿剑也一同带了来,可他再也没办法拿得动离鸿剑了。

而有些伤害也并非能随着岁月的绵延而消除。

楚云青要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作为受害者当众去揭发囚禁他三年有余的罪魁祸首,阙玉山庄的庄主陆鸣。

那是阙玉山庄的公子陆幸一手策划的一场局,有传言说当年陆幸的父亲陆庭便是陆鸣害死的,而我却始终都想不通陆鸣能同楚云青有什么牵扯,致使他被囚禁了整整三年。

楚云青本不想要我去,可我坚持,他终究也无可奈何,思来想去也不过只同我道:“忱音,等你知道了所有,如果后悔,大可以抛下我离开。”

动声前往清源山的路上,他却是换上了剑门弟子才穿的青衣,长发高束规规矩矩的不像话。

阙玉山庄自前任庄主陆庭走火入魔伏诛之后,陆庭的弟弟陆鸣便成了这阙玉山庄的庄主。

便在不久之前,陆鸣亦走上了陆庭的旧路,走火入魔杀了阙玉山庄弟子近二十余人。

很显然这是陆幸所设的局。

清源山论剑三年一度,各大门派都会派人前来,这也正是一个揭露陆鸣的面目的好时机。

我跟楚云青隐在重重人群之中,直至比武被迫中断,陆幸带着已然被铁链缚住的陆鸣,而陆幸便当着所有人的面目,揭露了陆鸣这些年来做的恶事,这其中也包括,灭柳家满门以及囚禁剑门大弟子江淮。

直至楚云青作为曾经的受害者去指认陆鸣之时,我下意识地紧紧抓着楚云青的手如何都不肯放开,楚云青回身看着我,声音低柔:“忱音,松手吧,我很快就回来。”

究竟为什么会有那十年的分别呢?

楚云青在柳家灭门后的第三年杀了一个人,那个人是凌风教的护法之一,白川。

再而后,白川却成了柳家灭门夺取灵昭辞的罪魁祸首,楚云青则被他人污蔑成了白川的同谋,而楚云青杀白川也是为了灵昭辞,不因为别的,只因为当年楚云青对柳家之事出奇的关注,甚至试图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香囊就去确定真凶,继而几句话便得罪了在场的所有江湖弟子。

他们断定柳家灭门之事楚云青也参与其中,

年少无畏却硬是被曲解成别有居心。

何其可笑。

后来江淮试图去还楚云青一个清白,再也没回来过,他们抬回来一具从崖下坠落已然模糊的不辨面目的尸体,尸体手中至死都抓着离鸿剑。

他们都说那是楚云青。

而江淮也自此失踪,整整十年。

如今在清源山,当着所有门派的面,楚云青一身青衣,长发高束,曾经的一身江湖气却已然消失无踪,在众多会武功的人面前反倒显得迎风弱柳,不堪一击。

他朝着众人行了礼,说:“在下剑门大弟子,江淮。”

原标题:《青门引:离鸿》

作者/花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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